卓楊輕嘆一聲, 不得不老老實實地道：“我就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你。其實, 這事也算不得什麽大事, 只是可能會讓你覺得為難。”

葉懷皺眉, 神色專註地看著對面的卓楊。

“你救了四皇子，皇上聽聞之後, 對你生出好奇。”卓楊攤手, “這會兒正是春闈，今上暫時還騰不出時間來。可是等殿試結束之後，你這邊也要及時做好準備。”

葉懷有些無奈道：“我有什麽好準備的？”

卓楊皺眉：“你就這麽見皇上，就不會有什麽麻煩嗎？不對, 一定有不對勁的地方。今兒出門, 我爹還叮囑我，讓我告訴你好好準備。”

葉懷輕笑道：“你回去只管讓大人放心。我自有分寸。見不見皇上，對我都沒什麽影響。”

卓楊輕輕點頭, 只覺得這裏面說不定還有什麽是自己不知道的。可是，既然葉懷和自己爹都這般遮遮掩掩的，他也就當自己什麽都沒察覺就好了。

反正, 他上面還有哥哥姐姐呢, 就是天塌下來, 也輪不到他這個幼子來撐。

再看葉懷一如既往平淡的模樣, 卓楊自己漸漸輕松下來。

然而, 不等卓楊高興多久, 葉懷好似存心不讓他卓楊高興似的開口了。

“殿試在即, 不知卓兄準備得如何了？”葉懷淡淡地提醒道。

卓楊臉色一苦, 有些悶悶地道：“你怎麽就不能少往我胸口插幾刀？你再如此，我可要去投靠四皇子了。聽說，四皇子對徐家姑娘動了小心思呢。我這邊關於徐家的那些消息，也不知道四殿下會不會感興趣。”

葉懷神色一冷，轉而又笑道：“你若是真想試試，我也攔不住你。只是希望你不要後悔才是。”

卓楊看著葉懷唇角的那一抹溫潤如千年古玉般的笑容，只覺得葉懷對四皇子的救命之恩裏面，一定還有其他古怪。

卓楊有心想要試探一二，可是眼前的人若是不想說話的時候，那張嘴跟蚌殼似的，閉得死緊。

“你就瞞著我吧，等你將來有事求到我頭上的時候，你看我怎麽還回去。”卓楊郁悶地看了一眼葉懷，直到想到自己將來能怎麽將今天的事情全部還回去之後，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。

葉懷細細思索不過片刻，就道：“到時候的事情，到時候自然會有解決辦法。”

卓楊已經打定主意，將來葉懷求到自己頭上，一定要給葉懷好看，一定不會讓葉懷過得太舒心，根本沒將葉懷的話放在心上。

葉懷想到徐德音給那位四殿下挖的坑，然而那位四殿下好似沒有一點察覺似的，唇角的笑意就更真實幾分。

到時候，如果有徐姑娘在，定然能夠事半功倍。就是不知道，到時候的卓楊還能不能承受得住。

對了，自己之前都忘了叮囑徐姑娘，這京城，即便是晚上，城裏各處也不會少了眼睛。

葉懷還真有些擔心徐德音，會因為一時疏忽，將自己給暴露出去，有一個合適的合作對象有多難，也只有自己真正體會過才明白。

葉懷知道，自己這會兒乃至今後，都會很缺像徐姑娘那樣的合作對象。

只那晚上的接觸，也夠葉懷明白，徐姑娘是一個還算是能聽得進人話的姑娘。心裏也還存在著一些敬畏之心，哪怕可能不是很多。

葉懷看了對面的卓楊一眼。卓楊的一輩子太過順暢，有些時候難免就會忽略自己的根本。

若是左相倒了，卓楊不一定能如同失去了父親的徐姑娘一樣，重新站起來，維持住父親留下的榮光。

卓楊皺眉看了一眼對面的葉懷，心裏總覺得有些毛毛的：“你聽說沒有？最近徐家那邊有沒有收集關於去年北疆戰事的事情？”

“若是咱們能輕易得到消息，徐家早就被人給吞並了。”葉懷淡淡開口，低垂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幽光。

說來，他手上也有一點關於北疆戰事的東西，又該怎麽不著痕跡地給到徐家人手上？

葉懷有些為難，畢竟，他是想跟徐家合作，而不是得罪徐家人。

卓楊聽了，只低頭吃著糕點。

熟悉卓楊的人卻知道，卓楊這會兒的心情，定然沒有表面上看著的那般平靜。

因為卓楊幾乎是一個接著一個將點心塞進自己嘴裏，並沒有品嘗點心的滋味。這是心緒不寧時的卓楊才能做出來的事情。

幾乎一碟點心已經見底，卓楊才道：“徐家這樣，難怪會被人惦記。”

葉懷眼神閃過一道冷光：“自己沒那本事，就記恨有那本事的人？”

卓楊一噎，只能道：“如今世情就是如此，就是朝臣之間的爭鬥，根本還不就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累積起來的？不然，你以為我為什麽不是願意進入官場。”

卓楊甚至能想象得到，等到多年以後，朝堂上又會有新的勢力崛起，到時候又是一場新的爭權奪利。

葉懷閉嘴，不再說朝堂上的事情：“聽說，四殿下的人上折子，說是京城城防需要整頓？”

卓楊點頭。這件事情沒有誰比葉懷更清楚，葉懷只確認四殿下將事情給捅出來就夠了。

“接下來，徐家的生意就需要你稍作看護。”葉懷撇了一眼卓楊，淡淡威脅，“若是你不願意，我就只能求到左相處。”

卓楊咬牙道：“好。”

又辦成一件事的葉懷心情不錯，看卓楊也更順眼。

卓楊直吃了葉懷好些點心，心氣這才平順了些。

平南侯府在京城畢竟已經式微，如今又臨近殿試，四殿下的人將事情捅出來，不過稍微濺起一點水花，就又恢覆平靜。

四殿下在府上砸了一套瓷器，卻仍舊心氣難平。

自己的父皇對每個孩子都好，看似平衡，卻顯得無情。

等到心緒平靜下來，四殿下也知道，自己這回有些急切了。現在這種時候將事情捅出來，並不會被父親記在心上。畢竟，如今正是為大燕選人才重要時刻，甭管什麽事情都得為科舉讓路。

園子裏的荼蘼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冒著花苞的時候，殿試也開始了。

有參加殿試的家庭中，此時心裏一個個的都忐忑不已。

這一回可是在禦前考試，可千萬不能出現那種明明之前春闈時名次還算不錯，殿試時卻露怯的事情來。

徐德音連著哄了馮姑姑好幾日，這才勉強能得馮姑姑一個好臉色。此時的徐德音也不敢亂來。鴻運酒樓的雅間空著就空著吧，反正她對科舉沒什麽興趣。

馮姑姑看自家姑娘滿不在意的模樣，輕聲嘆息一聲。果然人都是要缺一點什麽的。就像自家姑娘，天生力氣大，一個頂好幾個大男人。

可是呢，有的事情上就是半點不上心。

每年科舉多好的機會？偏偏自家姑娘最不喜歡的就是讀書人。馮姑姑想到溫文爾雅的姑爺沒有了，一顆心都在滴血。

自家姑娘長得嬌美，難不成將來還要配一個五大三粗的莽漢？

玉枕眼見著馮姑姑就要切到自己的手指，連忙上前將馮姑姑手上的刀奪過來。

以前在江南的時候，馮姑姑每到春闈的時候，情況總有些不對勁。

然而今年，感覺好像特別的不對勁。

“姑姑，您別忘了，咱們大燕武將中還有儒將呢。”玉枕看了看周圍，小聲提醒道。

馮姑姑皺眉，儒將她倒是聽說過。可是姑爺上戰場，自家姑娘怎麽辦？

玉枕無奈搖頭，反正對於馮姑姑來說，自家姑娘那就是天仙下凡，誰都配得上。只可惜，自家姑娘就沒長那根弦，一直就是自己這些人在一邊瞎惦記。

按照馮姑姑的意思，人選總得先備著，等姑娘明白的時候，只需要從中選人就夠了。

庭華軒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，打破庭華軒的安寧。

徐德音皺眉，擡頭對百慧道：“可能是三表姐來了。”

百慧抿唇，笑著道：“我去小廚房準備些三姑娘喜歡的吃食。”

徐德音微微點頭，還是叮囑道：“你別動手，咱們庭華軒也不是沒有平南侯府的丫鬟。”

百慧低頭輕笑：“是，姑娘。奴婢一定好好養傷，除了跟您跟姐妹們說話，其他什麽都不做。”

徐德音滿意地微微點頭，養傷的時候就是要這樣才能盡快恢覆。

百慧剛出書房沒多久，徐德音將長案上的東西收起來，也進了庭華軒的小廳。

此時竹柳已經準備好茶水，見徐德音進來，笑著道：“姑娘，三表姑娘是不是已經好幾日沒來咱們庭華軒了？”

徐德音一楞。可不，自打遇襲之後，這還是三表姐第一次來庭華軒呢。

可是待看見自己面前竹柳臉上那幾乎是一閃而逝的得意之後，徐德音笑罵道：“你給人上眼藥，都上到你家姑娘這裏來了？可真能耐。”

竹柳哼哼唧唧地道：“姑娘，我這也是為您和百慧姐姐不值。”

“停。”徐德音連忙打住竹柳的話，再聽見裴永珍離小廳還遠時才道，“這話你只私底下說說也就罷了，若是被裴家的人聽見，說不得還怨我們命中帶衰呢。”

竹柳撇嘴，考慮到自家姑娘的心情，還是閉上了自己的嘴巴。

都是平南侯府的人事情多。

徐德音話音剛落，就聽見裴永珍有些小心翼翼的腳步聲，想來是怕自己怪罪。

徐德音嘆息一聲，朗聲道：“表姐何時變得這邊扭捏？倒是不像我認識的三表姐了。”

裴永珍臉上閃過一絲喜色，腳下的步伐快了一些，一見到徐德音，裴永珍就有些愧疚地道：“德音，不是我這幾天不來看你。只是這幾天不得閑。今兒我還是趁著今兒母親高興，才得了一時半刻的松快。”

墨韻想到自家姑娘這幾天心心念念惦記著的事情，連忙解釋道：“那日姑娘回府時，夫人並沒有說什麽，可是姑娘回婷悅居才收拾好，夫人那邊就給姑娘懲罰了。姑娘的女四書都還沒抄完。若不是今兒殿試，姑娘都還被關在婷悅居呢。”

竹柳臉上的表情好看了一些，然而，對於裴永珍還是沒有了以前的熱絡勁兒。

裴永珍自然是能感覺到這些變化的。可是她又能怎麽樣？

母親只是太過關心自己。徐表妹身邊的丫鬟也不可能維護自己這個表姑娘。

只裴永珍知道，自己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說得來的姐妹，怎麽也不肯放棄。幸好，因為兄長那邊的勸解，母親好歹沒明著讓自己遠著表妹一些。

既然母親都不明說，自己當然就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。只是自己近些日子，在庭華軒可能都會遇到些冷待遇。

大概這就是報應吧。

裴永珍安慰好自己有些受傷的小心靈，臉上也就帶了笑意:“母親近日能高興好幾天呢，我大哥身邊的小廝說，我大哥最近的狀態可是近些年最好的。”

徐德音微微有些驚訝。徐德音還以為，因為自己的事情，裴家表哥這回殿試可能會糟糕些。徐德音也做好準備，可能殿試的結果一出來，自己就要面對來自大舅媽更多的怒火。

然而聽裴永珍這意思，自己那位大表哥倒是有幾分能耐，經歷過之前那番麻煩，心境竟然也沒受到影響。

徐德音看向裴永珍的目光中含了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同情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